旧逐空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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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神探狄仁杰 ] 故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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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彼时元芳二十郎当年纪,从他家大人手中接过幽兰,双手捧着。他年岁尚轻,七情上脸,那眉梢与唇角便都沉甸甸地显露出叹惋来了。
   狄公予他这剑,或者是痛惜敬晖惨死、或者是不忍宝器蒙尘、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考量;但到了元芳这里,无论是他家大人的冀望还是他自己的意思,都已在这一句中——
  他要以幽兰剑护卫大人、他只能以幽兰剑护卫大人。
   剑法便是在那以后,日夜苦练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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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剑是削铁如泥的好剑,但到底比不上他倚仗多年、如臂使指的链子刀。
  剑是器中君子,又需御者极尽工思工巧、谙熟机变;而他素惯于挥刀,或横砍直劈以强横霸道克敌、或出其不意以机括诡道制胜,可以说与这意旨是南辕北辙。何况幽兰剑是为敬晖量身打造,他五指较之还要细长些,种种关碍叠在一处,握剑时难免又生出多余的别扭。
   退一万步来说,若定要他弃了链子刀另选兵刃,他大约更愿选一杆军中常见的镔铁点钢枪——然而这样的事哪里由得他来选。人心似水、生死无常,便是他家大人,也轻易选不得的。
   既然如此,元芳自不敢再稍有懈怠。他生怕武功有半分拖累,既辱没了这剑、有负大人所托,更无颜对虎将军在天之灵。
   所幸幽兰到底是把好剑、所幸他也到底是李元芳。这么些年下来,链子刀名声不显,世人却皆知李将军的幽兰剑所向披靡;而对元芳自己来说么,能令他舍剑用刀的情境无一不是性命攸关、能令他舍剑用刀的旗鼓相当的对手,大约世间也只闪灵一人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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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下扬州那次,红莲夜里,链子刀随客船一道沉了运河底——他翻进不见底的砭骨的浊浪里去,昏昏沉沉,手指稍稍松了力气便再也握不住。
  元芳随狄公回朝时,身上伤还未好全,只仗着年岁轻底子好,并不如何重视。登船那天,他早早换上了那套伴他家大人辗转南下的千牛卫官服,又将幽兰佩在腰间,英姿勃发地立于狄公身侧。至于永沉河底的链子刀、以及身为水生时充满痛苦与不安的一切,都要被他牙关一合封死在肚里,成为永恒的秘密。
  不久之前,同样是在这条运河上,在火海中,他难得容许自己将公与私的界限模糊片刻。
  好在微服查访时不欲暴露身份,只带走链子刀,为大人留住了那把象征虎将军精神的幽兰剑……总算为大人留住了那一个念想。
  ——他最终作这般想,且想得十分欣慰。
  而他呢,他手已冰冷,握着刀柄时竟觉微烫。以天地为墓床、有一腔孤勇作碑,他会死得其所。
  ——死未死成,刀却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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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丢了便是丢了。扬州一案的种种惊心动魄处,大人令他不许挂心——他哪里晓得什么样儿算是“挂心”,只得彻底不去想,任往事统统作古。
  链子刀自然也不再想了。偶尔他拔出幽兰擦拭时,却总不由自主地想起又一个冰冷的夜——那月光为何这么亮呢,就连剑上铭文的流光都教他瞧得一清二楚;夜里风也寒凉,吹得他浑身都在发颤。
  他将幽兰剑铮然归鞘,烫手似的丢在一边。这会儿敌手已不是前隋的厉鬼,而是大将军自己了。他早不再青涩冲动,更无颜又一次假借辞行的名头跑到大人面前闹将一番、委婉地倒一倒委屈,只得自己把它按下去,愈加卖力地练起剑来。
  他清楚自己只是需要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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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链子刀的事儿,元芳不提,狄公却要提了。
  屋内烛火如豆,如同狄府中每一个最寻常的夜。宰辅耳听得茶盘落桌声响,两道目光仍落在折子上,头也不抬地道:“元芳啊,来。”
  元芳回身站好,轻声应:“大人。”
  狄公便将折子合上了搁在一边,眼光柔和,将这年轻人上下看过,暗里觉得他仿佛瘦了一些。
  然后才说:“我已托了方九他们,帮忙去寻链子刀——不过河水湍险,也未必寻得到。”狄公觑见元芳面上神色一动,颇觉得有趣,故意顿了片刻才接着说:“若是寻不到,便只有画了图样来,着人再与你打一把。”
  元芳谢过,又坚辞道:“寻不到也就算了,大人莫要为这等小事劳神——卑职不碍的。卑职,卑职还有幽兰剑呢。”
  灯烛照着他面庞,一如既往地显得温暖坚定,让人安心。
  狄公道:“我虽不大懂这,却也能看明白一些。你与文忠两次决斗,第一次以剑诱敌、第二次则根本未用剑;想来你与元齐一战时,若链子刀尚在,会轻松不少吧。”
  元芳一怔。他谨慎地说:“……倒也未必,他毕竟是世间少有的高手。”说罢看向狄公,显得有一些腼腆。
  狄公微笑着摇头:“你啊……”复又叹道:“找,还是要找的。这事你无需管了,只等着拿刀便是。人老多情,说来不怕你年轻人笑话——幽兰固然是当世好剑,但到底是链子刀相伴多年,用着更顺手些……也更割舍不下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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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是在仲春里面。李将军手里牵着马缰,站在轿子前头等他家大人下朝。他翘首往宫墙内看去,看见桃花儿正灼灼呢,被那风从枝头挟卷下来,明明白白地,将春意带到他眼前来了。
  这节气甚好,正合将那句“相伴多年,割舍不下”翻将出来,再咂摸一遭。于是元芳拍一拍腰间幽兰剑、又摸一摸背后链子刀,嘴角未显出多少笑容来,却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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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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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外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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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更早的时候,视若子侄云云的话,倒也不必刻意分清孰为嘉宾孰为陪衬——那样当面地说出来,总有七分是出于慨叹,只三分能作真的。
 可在这动荡的局势下,漫说还曾有过洗冤或是放归的恩情,单仅这三分真心,便足以让他们心怀感念、肝脑涂地了。
  各人本职横在面前呢,该运筹帷幄的仍是运筹帷幄,该出生入死的仍是出生入死。这是早定下来,改也改不得的——既改不得,硬将肚肠柔结百转倒像是强立牌坊,徒然惹人齿冷。
  于是等这一句十成十地做了真,一应话语反而被咽回腹中、并一切担忧与记挂一同融进骨血里去,不给眼前人听见——口舌上说来说去,无非是一句:割舍不下。
  说的是故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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贴吧发过,这边存一下。 狄仁杰相关tag太乱了,就单打个怀英元芳的tag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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